听
丢失河流后,天空依然有清脆的雨声。
有时我怀疑,顺着耳道往旋涡中心驻扎的,是否都是虚构的,章节、符号、分割线,犹如贴着叶片奔跑的一匹马,也像一把哨子,为一种嘹亮首先沙哑自己。
我看到面部蒙纱的人,养着一群蜂,为成为一个王,蜜蜂们用力扇动翅膀。
关于其他,关于具象背面的日子,注定平凡而富饶。就像桌面纸巾上一道道浅影,不是辛苦写下一个汉字,就可避免消退的可能。
我曾想,为满足一种弹射力,在文字外部配上箭,瞄准。哦,射出的那一支,是致命的绿。
现在,雨顺势而下。
清脆
这是一只可爱的鹦鹉,羽毛黄白相间,是一个居住过佘山脚下的人,跑到一寂静处拍摄到的一种鸟。
动物跟人差不多,陌生、抵御、好奇。
我想说即便容易愤怒,脾气再坏,喜欢时不时写几行怒诗的人,也有特别安静的时候,必定被它惊艳到,或一根归于自然的筋搭对了,他跟踪、观察、拍摄,这一连串的不经意的动作,本身就是一个事件。
现在,我能够清晰地听到它喉间发出的事物,是河面上的流水,是雨顺着石臼啄出一个个细孔,是时针绕过白昼又静止在零点,如果再往深处探,会发现走失很久的身影在折返。
“那是白鹦鹉,就在我身边。”他写到。
底色
声音。羽毛。上空。
南方,白的已经很薄。事故像线段。它们搁浅,裂开。等待下一场雨,缝合。
风,养在静处。鸟,贝壳。鱼群。岩石。栖息。
云,早就不是那块巨大的云了。褪去衣裳,它露出洁白的额头。骨骼。肌肤。
我中意的陌生,在栀子花瓣上练习唇语。磅礴。零碎。栀子花。格子窗。头巾。
你揉的一双眼睛,湿润。像刚经历一场情。爱。
到处是短暂。疯癫。游离。我看不到哭泣,这里没有碎片。
黑,复制。抹去。身份。年龄。住址。
黑。
现在,它们是风。
剪
从一场蜕变中继续前行,既然目标是毁灭,就要一种坦克式的链条。
关上就是更深层、不可道破的静止,说到这,他微微隆起的胸部。
停留过夜色的光,婴孩一般睡去。
死亡,只是这段迂回中的一小部分而已。是的,我们说过。
为此,在满是碎片的镜子里拼接自己,如同洒下的月色、树影,已成习惯。之前那些无形阻力,很像退回港口的船只,远处,依然有礁石的轰鸣。
海鸟的啼哭,剥开了鱼的外衣。海岸,有充盈的肺泡、吞吐的鱼嘴。它们,毫无疲惫地重复。
孤独历来是一个人活着的铁证,这多有意思。
面对寂静,我们又不得不接受,彼此成就死去的那部分。
白家埭
那头牛,那头低首咀嚼一嘴枯草的牛,终于落下泪,它落泪的样子像极祖母。
黄昏,她们在开满雏菊的田埂上缓慢地走,身后是成群蝴蝶,再远些,是大堆野桔梗。
水葫芦在沟里泛着热气,东洋草正被最后一抹夕阳染成鲜红。
多年后,这样的情景依然在目,只是牛不在了,祖母更是小成片状收在一个盒子里,埋进了竹林。每年四月,墓地两侧总会冒出一只只新笋,我们叩头,也挖笋、拔草、整土。
这片竹林最后种在了我梦里,翻过土的竹林喜欢在夜的深处茂密,竹叶刮动时,声音比风还细,偶尔也反过来,擦着耳际发出尖尖的箫音。
有时我会想,如果那头牛还在,是否愿意踩在晒满豆荚的场地上,甩动牛铃,像马匹一般扬起高高的蹄,而它清澈的眼睛看懂一切似的,转过来。
如果是这样,祖母必定不再绝望,面对一个水里捞起的孩童,她会用尽气力喊:回来!
它们以被动的方式存在
这种被动,可以是一截弹飞的烟蒂。弹射的,有吐沫、语句、声音,也可以是一节临时增加的车厢。里面塞满人,他们陌生、亲切、遥远。
人,喜欢在陌生的镜头上增加一种阅读,以捕捉、判断他们的人生,在所谓自我构架的意识中。
比如,对于旅途而言,思乡病,被定义为伟大的人性。亲人这个称呼,历来庞大而深远。
如果我们再深挖,真实存在又极具毁灭的,也许是其他。真实,犀利或愚钝,快乐或疼痛。
说到这里,我发现我必须刹车。否则,被隐藏的人,马上呼之欲出。
习惯躺在黑色系列取暖的人,就在末梢尽头。
被鸟鸣啄破的夜
除了白天搬回两株向日葵,他掌心,还在打开,另一种缓慢。
不是所有都会带走的
那是多少年了,夹心饼干一般,挤在一堆满是汗渍的人群之间。
船是摇晃的,因为水摇晃。舱里有抱婴儿的妇人,擦鼻涕的老人,沾满泥浆的砌砖工。西高村的三毛在自个年轻的膝盖上摺叠一本书,封面是一个粗辫子女人和一个拉黄包车的男人,隐约见到“骆驼祥子”的字样。
那时的我们,十二三岁。光脚踩在船头,听柴油船如何突突响,永远不停的样子。
不知道某天眼睛也会跟着耳朵疼,那些事件会反反复复来好几遍,它们习惯撕扯,然后破碎,如同两年后的三毛,留下屋后肥沃的庄稼,走完了他的路。
还没看过一眼液化气灶头的阿奶,眼睛停留在头顶一片蚊帐上,再也未曾合上。
那时的我只在摇晃的日光里头,看船舷那侧——
水在淡淡地聚拢,又散去。
骤
她有高高跃起的能量,犹如一辆急驶的、掉着油漆的无篷车,每一道风,是阻力,更是推力,当她高高跃起,大喊亲爱的,所有该谢幕的剧情又杀出重围,为她涅槃。
这样的情景跟一种海类似,躺在云端很久,才现出红润,正如她奢靡的眼睛,拥有屠夫的刀法,这是他无数次阅读,依然对锋利做出的孤独的解答。
她成为一条直线后,海回到路基,云在天上。
哈姆莱特
我让他的声音穿透我的,就像我穿透他的一样。我让他放弃他的身体,成为我的。
为此,我们努力了很久,像一场角斗。
有时我们不说话,让月亮落在树上,零碎的句子折叠在一起,有时也平铺,跟一片树叶一样,正面和背面,写着爱或不爱。
这样的主题让一切变得有意义起来。
平庸的正在尖锐,钝口的又重新露出锋利的一面,直至眼前是一把抽断水的剑。
一千片叶子在夜色中闪动,他就站在月光下,面对一条溪流,顺着花的颜色。
当他穿透的声音重新浇灌花园时,我已经睡下了。
透过几声鸟鸣
一层雾已散去,对岸,露出昨夜经过的醉亭、卧石。靠窗的小河以及垂在水里的几根柳条,清澈的样子,很想用手去捏。
入睡前,这里没有水的声音。难得一见的萤火虫飞来几只,在黑暗中一闪一闪。
离西湖几里远的这处僻静地,透出的清脆,正是自己逃亡中不可或缺的。
西边,太阳落下去了
从她额头细细的褶皱里,我看到细密的汗珠又窝在一起。
傍晚,一天的闷热正在褪去。
尽管这时没有空调,只能用打捞的井水,一次次冲刷地面,但连赶回来挤在一起的鸡鸭,仍都可以沉静地等待夜色降临。
葡萄透着绿,圆溜溜的,一串串从架子上垂下。敞开的木门外,一双双卷起裤腿沾满泥巴的脚从场地上走过,扛了锄头、挑着扁担的男人、女人,嬉笑声一片片的。他们身后,偶尔也会跟着一两个小孩,手里举一把野菊,呀呀笑着。
等水泥地最后一层热的水泡散去,开饭时间到了。桌面摆上一盆切得整整齐齐的咸鸭蛋。这时,她细密的汗珠便会顺着面颊滴落。
不多时,一朵深蓝小花便会立刻涌现在她的印花衣衫上。
隐
墙外,有着夸张轰鸣声的车辆消失后,榆树上几只松鼠开始新一轮勘察。一切在静下来。这种静,预示着一场雨季即将到来。当一阵细风从稠密的风扇叶中送出,人工合成的水珠也一并洒开,天女散花似的。
清凉,如舌尖上的一滴薄荷,又像敷在额头面颊上的一块冰薄膜,还让人想起秋天飘落的红枫叶,闪一下,就会显出一股股青涩来。
花园里,身着波西米亚白裙的女人,正钟情于一株株盛开的芍药,她有红艳的唇,蓬松的金发,一个断定土地被声音挖过的人,就坐在前排,一只很小的、嗡嗡声带有弯度的蜜蜂,在他头顶飞。
一切都在向另一种静靠拢,它们渐渐密集,打开又合上。
身后一栋百年老宅清晰地听到了,一棵小草被孩童捏过的嗯哼声。
微风一样吹
歌手还在唱,垂柳总是喜欢在额头轻拂,你用眼睛说的话,也在一丝丝垂柳轻拂中荡然无存。
“哦,亲爱的。”
你寄出过红色天空、灰色岩石、白色云朵,等待风暴、闪电、海啸。
面对一株热性龙舌兰,越过海的鸟,选择在你屋前栖息。
它让所有风暴,停在了一叶桅杆上。
段落
你看,我们总是设法改变一些句子,比如一段人物特写,微妙处可以用素描法,对特征明显的轮廓,置放在明与暗的衔接处。
语言最怕落到深处,这很像掉进佘山密林的月亮,被风一吹,就一层层抖动,落在细微的叶子上,落在休眠的羽毛上,让一切事物发出本真的移动,而他们自己却保持安静、谦逊。不同于飘在月湖上的碎片,彼此走近又分离,花整个夜晚也无法拼接回原来的模样。
提到结尾,我倒宁愿一滴水弹在河滩上,体验如何在月光的开阔处,戛然而止。
清明
穿过留云阁,踏上一条羊肠道,箸叶丛里长着几块无名碑。
风哗啦啦吹过来,摇瘦银杉、红枫、荨麻杆,余晖在鸟鸣中缓缓褪去,天开始小幅度打雷,黄土一半留在半坡,另一半松松垮垮地落下。
捕鱼者在山脚一条小河里收网,透过冰冷的河水,一种比泥土更小的悲切,正从雷鸣深处钻出来。
仔细听,是鹰在哭。
消音
一定有什么被触到了。这不像小时候所看到的,秧田里一个明晃晃身体,随一闪到底的雷声,直直倒下去。也不会像被青蛇蜇过两口的九娟,在狗尾巴草盛开的尽头,一路疯跑。
我想肯定有些什么是被卡了,在某个不明显的地方,明里暗里都不想让人发现,但它们却可以在记忆的某根线上肆意冲突;打开就是拼杀,合上可以咬合,还用一个声音摁住另一个声音,不依不饶。
海水淡的时候冒出过一张灿烂的脸,他说来吧来吧,我看到真正的海在他身后翻滚,一层层急速递进的浪,跟他在陕西一个很陡的山坡上骑过的马一样白。
再细看,是另外一个人,一名真正的骑手,他有宽大的脚板,喜欢把海铺成毯子,他就躺在上面,一遍遍画一个森林,一头雄伟的狮子。那片很蓝的天空,去过陕西的那个人飞过,带着一个女人一起飞过,若干年之前。甚至,就在另外一个蓝色国度,他们彼此擦肩而过。
只是风不知道而已。
风总是从这头落到那头,像一只轻轻落在枝头的鸟。
一定是有什么被弹到了,很用力的样子。或根本就是一张满弓。我开始怀疑树上每片叶子都是为了某种存在而预设的。就像季节,为了体现一种冷,将整个夏天拖入颓废的秋。
我还发现每个脚印都是暗号,从这条路上走过的人一定留下过线索,每个倒影就是一片岛屿,那里没有人,只有长长的栈桥,还有栈桥上变灰的啸声。
又一片雷鞭子一样抽下来,那些卡在半路的符号急急往回赶,一个挨着一个,像蝌蚪,为此,我泪流不止。
木纹色天空
这间夯实的木头房,坐落在一排悠长曲弯的紫藤架后,边上几个大缸,种了五针松、天竹、海棠,植物的茂密无疑给这个空中花园制造了丛林的错层感,几只镂空雕的铁椅,使坐在上面的人,凭空多了几分英伦范。
对于夕阳消失后的天空,面前的湖泊,是一种留白。它最接近细微,细微到桥上的车辆、行人,缩小成颗粒,如果更形象些,它们符合骤雨前驮粮行走的蚂蚁的特征,紧凑、不繁复。
面前的一切,像风飞过头顶,同时又播下不知名的草籽,悄无声息地滋生、膨胀、收缩、归隐,它们若有若无,如同我们未曾站在这里。
嘘,别说话
羊没有眼睛,眼前那些白,是它肌肤的颜色,包括细腻,一段一段。
脖子,硬的核桃体,种在一侧。冬日有白的影子,晃动、叠加、交叉、裸露。
我想起天线杆上独自思考的雀鸟,枯枝上巨大的巢,这与他提起的海滩有些类似,包括裸露的母壳。
又回到羊的叫声,分割成一段一段,把一个人名含在舌底,包括他裸露的哀伤。
挥发的莳萝
裸露的河滩,失重的榆树林,不断飞出鹭鸶的芦苇丛,暮色中,最后一次次挥手的野橘。
我看到自己突兀站立,与瘦身的河堤,形成一个问号。
远处,成群大象正轰隆隆走来。
那是什么
我藏着的,你无法找着。那是无数个夜晚,一次次堆积,才施予自己的恩泽。无数个影子,活着的、呐喊的,他们沉默、忧伤、愤怒、拒绝。
到处是蜜蜂,散开有力翅膀,带有震动波的嗡嗡声,他们有肥沃的土壤,沁人的芳香,却为一个个破碎的泥孔穷尽一生。他们在农舍里取暖,闻着牛的粪便和风干的桔梗。
而那一株株雏菊,再次露出尖尖芽孢,她们像春一样狡黠,又带了秋天的忧郁,坐在山坡上。
落叶、河流、风、风声……像一张张理不清的欠费单,在急速膨胀。这令眼前刚消退的落败,又重新有了一股蛮劲。
而鲜活,作为欲望的一部分,窃取了肢体弯曲时的所有语言。
碎裂,一无所有
我想了一个绝佳办法。临近深夜,学会用零作分子,自己这颗巨大脑袋就是零,无论发生了什么,还是未曾发生却留在头脑中的那些,都需要荡然无存。
这么想了,不免暗自窃喜,不用再抬起眼皮看墙上那些影子是否虚无,不用借几滴月光把自己逐遍检查,一切无所谓时,躯体轻得便只剩一缕烟,需要一头用绳子牵住,才证明还在的。
这还不够,为了学会真的消失,特意偷东野圭吾的案子来验证,他是算法中的佼佼者,站在一个不明显的角度,看一些人如何掉进黑圈。哦,那都是一个个零。
因为冒用了别人的身份,这些掉进故事的人,开始看过来,手里握着相同的笔。
啊,他们的脸,多么无辜。
远去的,还在远去
那时,房子是错落排列的。屋主在自留地上砌。他用木头、面包砖、水泥,瓦片,将房子搭起来。
再寻一块场地,挖一个长凹型,倒入石灰,罐水,不一会就噗噗噗冒泡。有人喜欢在勺起的一桶石灰浆里,撒上碎干草,涂在砖墙上,盖住蜂窝孔。像一张被烈日烫过的脸,粗砺。
整个建屋过程,数上梁最热闹,选一个好时辰放上几串鞭炮,噼里啪啦。从梁上扔下馒头、糖果,硬币,下面,一群孩子们在疯抢。
这些年每次经过那片土地,总有一种隐隐的无法临摹的声音,抽在我后背,可能是丢失方向的鹅仔在一次次呼喊兄弟、母亲;
或是肉铺店倾斜大半的屋檐,请路人为它梳理倒挂的藤蔓……
之余到底是什么,看着自己干净蹭亮的鞋尖,我无从回答。
旧的,旧的,光
这会太阳跑到西边去了,光还能从外面硬穿过来,黄中带红,铺在桌上,正好覆盖扉页。几个散了架的字,斜靠在绿萝投射的一瓶影子里,竟生动起来。
仔细看,这渐渐缩小的影子,比前段时间浓郁些。像一个田埂,中间突起,两侧低矮着,不知是眼镜片反光,还是铺设的油墨过多,现在满是颗粒了。
又一段老字从书本里抽身而出。我们彼此选择静声,不介绍自己。
那时
我们并排坐在田埂。
看秋天,看风起起落落,看白鹭走向芦苇丛,看所有活着的草如何小心翼翼,听它们呼喊自己走散的亲人,每唤一下,声音透着一股凉。
近处的、远处的云,飞得很低,大片淤泥用荒草掩盖肉身,临近傍晚,除了影像在干涸,还有一种灰蒙也从身后,靠过来。
趋
一切都在以小颗粒方式进行。教堂击响的钟声,砖缝间渗出的几小掬碎光,甚至斜拉桥上几根微微发颤的钢缆绳。
当鸟飞过这一切,画面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静了。
有一种光容易停顿,让游离的一切独处,再在瞬间弹射,比如一张脱了轨的黑胶唱片,遮住的是谁的半张脸?
这样的问题出现时,往往是几只松鼠从露台蹿出,又忙着朝树干上爬,它们彼此凝视,不悲不喜。
光继续在静止中摇晃,眼前碎成片状的,像散落的硬币。这一次看清了,当所有微小反射在一个点上时,庞大它泣不成声。
记忆是一种打水漂
夕阳落到一半,橙红的线条在河与柳条之间晃荡,这种角度刚刚好。可以将一个驮着半颗夕阳的人,镇定在岸边。
身体往一侧稍稍倾斜,运气、抬臂,再快速甩出去,小石子紧贴水面,在连续做了四五个漂移后,河面发出的声响短促而有力,就像是风在刮薄水。
四周,寂静正在匍匐,并逐渐将整个暮色掀在头顶。
兜里揣几颗石子的人,多半会打出几个漂亮水漂。不会的,永远是气鼓了腮帮子,不服气地喘几口气。而他的头顶,总有一排燕,在南飞。
创作手记
未知始终在
像一种启示,冥冥中我们分离又相遇,未知,始终在。
最近多雨,茸城已属炎热夏季,却时不时连绵细雨,总是一副不干不透的样子。当难得的几个晴天过去,潮湿又浓郁着返回。花园里,野猫探出半个身子,看向这里。它们脸上写满对食物的渴望,又似乎还在奢求一个可以淋不到雨的居所。我害怕这样的眼神。投食的次数越多,显示的人的罪孽也越深。
疫情里,习惯了一个人独处。靠近窗户一盆石斛开出了淡黄色小花,一些嫩的叶爬在渐渐干涸的茎上。这多少让人忘却外面正发生的事。我花费一些时间静坐、发呆、阅读、起身、喝水。这段时间失去了一些人,有陌生的,有熟识的,还有渗透着族系血脉的。生命像一个句号,填上后,就结束了。往深处说,死亡残忍到不给予你申辩、抵抗的机会。我们想要挽留的,却不得不执行了隔空送行的程序。
选择思辨,赋予神性的事物以沉淀。人会在忙碌和虚无中凸显另一种静,不依不饶地攀附在耳际,有时候突然响起的声音是悬空的,这种空像河流直接汇入脑海,占据核心位置:生命的底色。
有时,我们也会极力挣脱颓废,寻获一种更荒芜、更野性的力量。无数个声音会冲破夜色朝这里涌来。而这时的自己就是一头安静的猎豹,坐在僻静处,光射过来,过往的村落渐渐浮现出原有的模样。如果回头,身边一株藤蔓正在伸向天空,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天空被戳破的一声。这些旧的光,在事物的裂缝里探出枝芽,成为另一种新的可能。
日常,如同雨,也如同这条野花湿润的小径,傍晚走的人少了,它却变得更为翠绿起来。偶尔,光也会从旁边划过,划过时,树就集体噤声,只剩下雨,将自己更深地埋入泥土。
我们活过的底色,一片又一片,像落叶。有一些,被风吹远了;而更多的,永远留下了。
作者简介|朵而
本名吴雅弟,70后,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。作品入选《中国70后汉诗年选》《百年女性散文诗选》等选本,获首届上海国际诗歌节大赛奖。出版诗集《黑琴键》《黑火焰》、中英文双语诗集《戴棒球帽的男孩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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