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经纬
《小窗幽记》目前能见到最早的版本,为国家图书馆所藏乾隆三十五年()的刻本,共十二卷四册,其封面题为“眉公陈先生辑”,后序作者陈本敬言为“许昌崔维东”刻。
陈眉公即陈继儒,字仲醇,号眉公、麋公。华亭(今上海松江)人,晚明著名隐士,曾经为书院应举的学员,后来绝意仕途。年二十九,隐居小昆山,后居东佘山,杜门著述,工诗善文,书法学苏轼、米芾,兼能绘事,朝廷屡次征召,陈继儒都以患病为由推辞了。
另有年中央书店署名为襟霞阁主人的“国学珍本文库”本,其中襟霞阁主人在提要中称“本书为陈眉公手录抄本”,并且认为后世诸人所辑录创作的类似作品均是仿效陈继儒此作。
虽然提要说这个版本来源与乾隆本不同,但是从全书的内容与体例看,两书几乎一致。可见《小窗幽记》至少在乾隆年间已定型,并被认为是陈继儒所辑录。
但是根据不少学者的研究,都未发现《小窗幽记》乃陈继儒所辑录的证据。另一方面,书中有许多关于陈继儒的信息或言语记录。
甚至书中不少内容即来自陈继儒的著作,如《岩栖幽事》《宝颜堂秘笈》等。倘若《小窗幽记》真的是陈继儒所辑录,何以他还要重复辑录自己的著作,并且毫不客气地自称眉公,而不用谦称呢?基于这两方面的疑问,不少学者认为《小窗幽记》的辑录者当另有其人。
无独有偶,我们仔细将一本陆绍珩辑录的题为《醉古堂剑扫》的清言小品与《小窗幽记》对比,发现两书竟然只有个别字句的差异、少数条目的增删以及个别条目顺序的不同而已。而且《醉古堂剑扫》十二卷的顺序与《小窗幽记》完全相同,卷名同为“醒”“情”等。
再看陆绍珩与陈继儒两者的生平。陆绍珩,史传中对他的记载很少,生平不详,只知道他字湘客,松陵(苏州吴江)人,天启年间曾寓居北京。或说他是唐代诗人陆龟蒙之后。至于陈继儒,《明史》列入《隐逸传》中,其生活年代在明嘉靖至崇祯年间。
据国家图书馆所藏的《醉古堂剑扫》七卷残本,该书为四色套印本,刊刻于明熹宗天启四年,即年。从书中陆绍珩的自序、凡例等考察,天启四年的刊本当系此书的最初版本。
这一年,陈继儒67岁,尚有可能辑录此书。但是除上文所说此书与《小窗幽记》内容几乎一致外,该书所列参阅姓氏,赫然写有陈继儒,并且名列首位;而采用书目中,亦有陈继儒的《眉公秘笈》《岩栖幽事》等书,恰好可以解释《小窗幽记》一书内容多录自陈继儒他书内容的现象。
《醉古堂剑扫》在国内仅能见到天启四年的最初版本,后来虽有四家著录其书,但再未见其他刻本。大概此书问世之后便再未被刊刻,或流传不广,以致不显。
但是此书流传到日本后却相当受欢迎,仅从早稻田大学所藏图书情况来看,便有嘉永六年()刻本、池内奉时校订明治十三年()版等。
所以李小龙在《书砦·梁山泊——〈醉古堂剑扫的命运〉》中写到:与国内真本久湮、伪本泛滥不同的是,在日本,未见《小窗幽记》的踪影,而《醉古堂剑扫》则于江户后期开始刊刻,并多次重印。就是当代,也出版了数种认真的日语译本。
综合上述种种情况考虑,我们不妨认为:《小窗幽记》乃是一部伪书,其本来面目应该是陆绍珩所辑录的《醉古堂剑扫》。
作伪的人,可能就是《小窗幽记》乾隆三十五年本的作序者陈本敬及其刊刻者崔维东。两人在见到了《醉古堂剑扫》后,认为辑录者陆绍珩声名不彰,此书难以广泛流传,于是假托与陆几乎同时的晚明头号畅销书作家陈继儒之名,并且仿效其《小窗四记》《岩栖幽事》等,将此书命名为《小窗幽记》。
(《小窗幽记》,陆绍珩著,李经纬注译,岳麓书社出版。本文节选自该书前言,有删节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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